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炊烟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由于工作和家庭的原因,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回老家过年了。大年三十儿值班时,在单位的生化池上放眼四望,周围的村庄陆续升起袅袅炊烟,想必家家户户都在大柴锅里熬着肉皮冻儿,烀着猪头肉,蒸着大枣饽饽,炸着面食儿,那亲入骨子里的香气是怎么都关不住的,随着炊烟弥漫开来,浸润四野。炊烟起劲儿地往上爬,爬累了,变成一缕缕的烟丝,线条由粗而细,色彩由浓而淡,我仿佛看到那炊烟里有一个翘首以盼的熟悉身影,蹒跚着渐行渐远,拉扯着我回到那个小山村,回到那个小院落,回到母亲的灶台旁。
    炊烟是村庄的地标与名片。群山环绕中的小村们星罗棋布,座落其中。她们害羞得不善言谈,对于远道而来的客人和离家多年的游子来说,最先向他们展露热情的必是那性急的炊烟了。一缕炊烟就是一个家,一片炊烟就是一个村庄的魂,不论多么偏僻,只要有炊烟升起,村庄就总是充满了活力。
    童年时液化气是一种比较昂贵的燃料,母亲通常会在大柴锅忙不过来时才用它来应应急。平日里主要用一些“不抗烧”的杂草来做饭,那些粗壮的木头块会被有选择地留下来,以备蒸煮炸制时提供稳定硬实的火源。由于杂草燃烧时间过短,我理所应当地被母亲委以火头军的重任。每次都是母亲把火引旺,我再坐在小板凳上,一手拿小人书,一手抓一把草,用脚踩着折弯,一股脑儿塞进灶膛,然后抓住燃烧的空隙瞅几眼书,往往看入了迷忘了填草,有经验的母亲忙碌间就能感到火候不足,嗔怪地“喝”上一声,我就忙不迭地多塞进几把草,结果多费了草不说,还把火苗都压倒了,母亲每次都说我这个火头军当得不咋地。遇上锅底“犯南风”时,母亲会时不时观察一下烟囱,看炊烟的走向和劲头让我适时增减草,倒烟囱时,就让我离开灶台,她独自忍受烟熏火燎把饭做熟。我站在院落抬头看那炊烟就像生了病一样总也不舍得离开烟囱,无精打采地绕着烟囱口打转儿,母亲据此会判断要变天了,而每次都很灵验。
    农忙时父母中午不在家,就会提前把饭放在大锅里,灶膛里按层次放好引火的草与木柴,我放学后只需划一根火柴引燃,无需添柴就能把饭蒸热。此时我就会爬上平房,看谁家烟囱冒烟早,谁家烟囱冒烟多,哪个小伙伴家没冒烟定是去奶奶家吃去了吧?太阳落山前,母亲会提前回来张罗晚饭,等到家家烟囱的炊烟连成了一片,把歇工的信号传递到村外半山坡时,父亲就会和庄里的男人们一样,磕掉鞋底的泥土,怀揣着疲惫与满足走向炊烟笼罩的屋舍。
    逢年过节的时候,烟囱们就忙得不可开交了。那时的家里一般都有两个大柴锅,平时积攒下来的大木头也派上了用场。大块的烧柴添进锅灶里,开动鼓风机,那火舌就撒着欢儿地舔着锅底,发出欢快的“呼呼”声。通常一个人能照看两个灶,那烟一咕嘟地冒,好像能把烟囱的肚皮撑破了。每一家房子的两头都均匀地挺着两束炊烟,像两扎朝天的小辫儿欢快地迎接节日。等到天黑时,捡一块硬实的墩木塞进灶里,忙碌了一天的火苗就安稳下来,懒散地吻着木头,烟囱也有一搭没一搭地吐着火星儿,在寒夜里煲着农人们的梦。
    现如今随着厨房电器和天然气的普及,无论是在农村还是城里,大柴锅的使用率都大大下降了。厨房里少了烟熏火燎,少了灰尘杂草,灶明案净的就把饭做了,确实是一大进步。不过不知道是生活好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,厨房没了油烟,菜品也愈发精致丰富,但总觉得做出的饭菜没有了以前的那种味道。而那日渐干瘪的小山村,也少了许多烟火的气息,有许多熟悉的房子再也没见过有炊烟升起,年轻人们奔向城市,犹如抽干了山村的血液,看不见炊烟的山村,犹如停止了呼吸。偶尔升起几缕残存的炊烟,愈发显得瘦弱,摇晃着消散在天空里,一如行将消失的村庄,仿佛在无力地诉说着乡愁,召唤着游子。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碧海污水 巩超